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爭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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爭風

入了暗樓,葉棠玉才懂顧青為何說這些以命相搏的鬼都已窮途末路。

她一進來,就像是新鮮的肉被扔進狼群,周圍的厲鬼都蠢蠢欲動,想來分一杯羹。

不過短短百步,就有數十個徹底失去理智的厲鬼直接撲上來撕咬她,直到她斬殺了一圈,才威懾住了其他虎視眈眈的厲鬼。

不能一直這麽殺下去,必須先找地方安置。

————

一炷香前。

葉棠玉三人被一叔帶到望鄉樓頂樓,見到了望鄉樓的主人。

跟著一叔順著樓梯一路往上。

如今整個酆都都因為找人之事鬧得人仰馬翻,但此地卻平靜地很,彈曲兒的彈曲兒,唱歌的唱歌,說故事的說故事,絲毫沒有被打擾。

“到了,主子在裏面,明公子進去吧。” 一叔帶他們到頂樓,停在走廊最靠裏的那間,示意他們推門就好。

明堂顯然確實不是第一次來,到了這裏以後,整個人輕松不少,直接推門而入。

“郁東家,我來啦。”

葉棠玉跟在後面,入門只見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正倚在窗邊,聽到動靜,回眸看來,一舉一動皆是風情。

“明堂啊。” 女子見到葉棠玉和容與也並不意外,目光輕飄飄從兩人身上劃過,落在明堂身上,“你這次鬧得可夠大的。”

明堂幹笑兩聲:“郁東家你知道了?”

“這些個魔族將整座城都快掀過來了,我能不知道?” 郁東家微擡下巴,“這倆修士哪裏來的?”

明堂正絞盡腦汁想答案。

只聽站在一旁的葉棠玉開了口:“我與這位修士只是普通散修,意外卷入了酆都,此來是想求郁東家收留我們三人。”

明堂沒料到葉棠玉如此直接。

郁東家倒是饒有興致地瞧了葉棠玉一眼:“我這裏的規矩,你可知道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很好,你要求我收留,是拿怨氣換還是戾氣換。” 郁東家也沒啰嗦,直接切入主題。

“戾氣。” 葉棠玉回得也爽快。

郁東家直起身子,輕輕拍了拍手,走進來兩個人。

“先說清楚,明堂雖是我舊識,但生意場上,親兄弟也得明算賬,規矩你們是懂的。”

“往日,這些厲鬼要在我這兒換得足夠的陰德出城尋仇,至少要在暗樓裏殺夠一日,贏的人才有這樣的機會。”

“日日都有新的厲鬼相殺?” 葉棠玉發問。

“自然不是。”郁東家含笑,“我這暗樓一共能容納三千人,若是日日相殺那還得了。不過是看什麽時候,有本事了得厲害的,能闖入暗樓頂樓奪得令牌出樓罷了。”

“自然,這次要收留你們三人也可以,只要你們在暗樓裏成為贏家即可。”

“先好意提醒,你們兩位雖是修士,但我的暗樓可不是光靠品階就能殺出去的,若是心志不堅,殺紅了眼,便是同伴也會毫不留情地殺掉。可沒人管。”

“如何,你們三人是一起入,還是選一人入”

葉棠玉聽罷,轉頭看向容與,如今容與舊傷未愈,跟著一起進去怕是不妥。

“要不,你在外面和他一起等我。” 葉棠玉說出自己的提議,“我一人去就好。”

“好。” 容與神色未變,“等你出來。”

明堂自然也沒有什麽異議,他要是跟著葉棠玉一起進去,想必只會拖人後腿。

見三人商量好,郁東家拍了拍手,兩個鬼悄然無聲地飄進來,手中拿著契約。

“醜話說在前面,若你死在裏面,他們兩人我還是會趕走的,這份契約就生不了效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葉棠玉低頭簽了契。

————

葉棠玉入了暗樓後,郁東家也給明堂和容與各自安排了房間。

沒了葉棠玉,容與也懶得多待,提步便走,到了走廊,卻被明堂喊住。

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明堂小跑著湊上前來,撓了撓頭:“留步留步。”

“剛剛一時忘了問,方才我被劍氣所傷,仙女姐姐用靈力給我治好了,為何我還是有些痛呢?”

明堂甩了甩手。

容與劃過這人的臉,想起方才葉棠玉為他療傷的畫面,眼眸微暗。

“不知。”

容與拂袖而去。

那明堂卻十分沒有眼色,又跟了上來。這次倒沒再問他傷口相關的事。

“這位仙君……你和仙女姐姐是同胞姐弟嗎?”

見容與的目光掃過來,明堂撓了撓臉,可疑地升起紅暈:“不瞞你說,仙女姐姐搭救我之後,我就有心相許,現下只是想打聽打聽仙女姐姐的喜好。”

有心…相許。容與鴉睫一顫,看著眼前的男子,眸光中劃過厭煩之意。

明堂埋著頭久久沒等到回答,一擡頭才發現容與不知何時早就離開了。

四下張望時,對上了倚著門框看戲的郁東家的眼睛。

“有心相許。” 郁東家意味深長地重覆了遍,“明公子膽兒可真肥,還未脫險便想著情情愛愛呢。”

“郁東家別取笑我。” 明堂笑笑,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而已。”

————

容與不想多與明堂說話,卻也沒有回屋,而是去了望鄉樓下聽怨鬼申冤。

這裏怨鬼很多,每一個都將生前所受冤屈講得十分淒婉,只是少了看客。

講故事的怨鬼跟前,只有一個執筆鬼面無表情地將故事記下。

不像從前他待著的道觀,來講故事的人跪在觀主面前,講得聲淚俱下,還有一眾道觀弟子做聽客。

要有趣味一些。

容與手腕一轉,從儲物袋裏拿出自己慣用的茶壺和茶杯,給自己沏了壺茶。

倒也認真聽起來。

背叛、拋棄、設計、貪欲、愛恨情仇……樁樁件件都是人性之惡。

若是旁人來聽,想必或是泣淚或是憤怒亦或是深有同感的痛心悲涼。

而容與伸手輕輕摸上自己的心,他什麽感覺都沒有,與他聽了風聲鳥鳴並沒有什麽不同。

這裏,一片死寂。

他生來就如此,從前幼時,尚不懂遮掩,不知道胞弟夭折為何全家慟哭。

被他爹吊起來狠狠打了頓,打得皮開肉綻,直到身體受不住疼,眼角自然而然有了淚跡,才被他爹放下來。

後來家裏請了高人來為他算命,高人說他六親緣薄,生性冷情,不好教化,此後必定克父克母。

那高人每說一句,魔魂就在他體內肯定一聲,連連讚嘆這凡人於算命一道很有天賦。

那如何可解?

這位高人也給出法子,說要想變一變他的命數,便要讓他歷經磨難。

親身感受人間至苦,方得破局。

於是,他有了一段很難熬的日子,他爹將他送往了一處蠻荒之地,他差點死在那兒。

被帶回來後,他懂了要在這人間活著,有時需要去迎合一些東西。

於是醒來後他笑著自請去京城最有名的道觀帶發修行。

魔魂恨鐵不成鋼,問他不恨嗎?直接了斷他爹報仇不好嗎?

彼時他已經坐在前往道觀的馬車上,指了指道觀提前送過來的書道:“生恩未報,何談仇怨。”

一句話將魔魂氣了個半死,也讓他清靜了半月。

他不過是覺得麻煩而已。

如今他得償所願,懶得再去牽扯。不在意,不愛也不恨。在他的世界裏人和事只分有用還是沒用。

容與垂眸摩挲著茶杯,而阿玉...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人。

很長一段時間裏,他都沒懂為何那日初見,她會上前在他眉心一點。

不過對他而言,阿玉這樣的人很好相處。只需要裝作柔弱一些,阿玉便會護著。

加之他生了副好樣貌,阿玉對他也更遷就。

他知道阿玉這人很好說話。

就像如今,來了個比他更加柔弱,更加需要保護的明堂,她一樣會像曾經護著他那樣去護著別人。

容與腦海中劃過那個叫明堂的男子貼著葉棠玉時的樣子,指尖微微收力,茶杯出現細小的裂縫。

心裏頭次認同了魔魂的話,有些死人確實比活人很討喜些。

想殺了他嗎?

容與問自己。

想的。

那為什麽不動手?

一開始抑制住殺意修仙,不過是想看看這他這樣的魔頭能得什麽下場,再往後,他生出念想,想飛升成仙為阿玉謀條活路。

如今阿玉已經活了過來,他又在顧慮什麽。

是了,他想問阿玉一個問題。

阿玉把問題留給他時,他在阿玉眼裏,溫柔愛笑清風霽月。

如今想要答案,自然也應如此,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動手殺人。

至於他的涼薄本性,當然是藏得越深越好。

容與斂下眸中暗色。

“仙君,你怎麽在此處?”

剛剛按壓下內心湧動,便又聽到了明堂的聲音。

“茶都涼透了呢。”明堂十分自來熟的湊上來,“仙君在這裏坐了怕有四五個時辰了吧。”

見容與沒搭腔。

明堂長嘆了口氣:“我哪裏得罪過仙君嗎?讓仙君如此不喜歡我。”

容與勾唇一笑:“既然看出來了,還往前湊?”

“是因為仙女姐姐嗎?” 明堂看著容與又要起身離開,驀地出聲。

“你們不是親姐弟吧,你喜歡她?所以才對我有敵意?”

容與身形一頓,回過身看他。

卻見明堂眼神一動,突然摔坐在地上:“好痛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

不過幾息的功夫,容與便聽到熟悉的聲音。

不肖回頭,他便知道是誰。

葉棠玉上前先是打量了明堂,目光才落回到容與身上:“他怎麽摔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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